编者按：传统观念认为，糖尿病是“无法治愈的终生性疾病”。近年来，随着对糖尿病研究的不断深入，“糖尿病不能逆转”这一观念受到了挑战，糖尿病缓解已逐渐成为T2DM患者诊疗新策略。在刚刚举办的第59届欧洲糖尿病研究协会年会（EASD 2023）上，来自英国纽卡斯尔大学的Roy Taylor教授和莱斯特大学的Kamlesh Khunti教授围绕“2型糖尿病的持续缓解在现实世界中可行吗?”这一主题进行了精彩辩论。大会现场，《国际糖尿病》也特别邀请了Roy Taylor教授，就糖尿病缓解的热点问题进行专访。

观点碰撞：2型糖尿病的持续缓解在现实世界中可行吗?

Roy Taylor

（英国 纽卡斯尔大学）

可行

DiRECT研究（糖尿病缓解临床试验）是一项在全球范围内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临床研究，2017年发布的主要研究结果证实了通过饮食和生活方式干预来减重，近半数患者可实现2型糖尿病缓解（完全停用降糖药物）！其最新的5年随访研究数据显示，减重可使部分2型糖尿病缓解至少5年，2型糖尿病缓解率为13%，体重平均降低6.1kg。DiRECT扩展研究显示2型糖尿病患者5年的生活质量得到显著改善（P<0.001），严重不良事件发生率明显低于对照组（P<0.001）。这表明即使在肥胖基因的环境下依然可以保持2型糖尿病缓解。

同样亮眼的是ReTUNE研究，该研究证实减重可以诱导非肥胖（BMI<27kg/㎡）糖尿病患者发生糖尿病缓解，其诱导缓解的机制和肥胖（BMI>27kg/㎡）的患者相同。此外，他还列举了两个实际临床案例进行说明，其中一名患者在2013年采取减重措施后，次年体重下降达32 kg，实现糖尿病缓解，一直持续到2020年新冠疫情来袭；另一名患者则在减重后糖尿病持续缓解长达9年。

Kamlesh Khunti

（英国 莱斯特大学）

不可行

糖尿病缓解的定义实质上存在很大的异质性！一项纳入33个国家178项研究的系统综述显示，2型糖尿病缓解的定义高达266种，尽管最常见的为HbA1c<6%，仅39%的文献在糖尿病缓解的定义中明确了时间[1]。最近共识明确，糖尿病缓解是指HbA1c<6.5%，且3个月不用降糖药[2]。然而，这一定义并不表示2型糖尿病的病理生理变化完全恢复正常。
众所周知，糖尿病是一种进展性疾病，即使在最佳治疗方案下，糖尿病的进展也是不可避免的，很难通过干预措施彻底缓解。GRADE研究显示，70%的参与者在药物初次治疗5年内出现治疗失败[3]。Look AHEAD研究显示，通过强化生活方式干预，患者确实在短时间内实现了减重，但之后体重又开始反弹[4]。不同干预方式在缓解糖尿病上各有缺陷：长期严格饮食控制会促进食欲增加和增重；采用GLP-1受体激动剂可使血糖恢复正常，但这不能称为缓解，因为患者仍需接受治疗；而代谢手术因存在术后出血、消化道瘘、骨折、低血糖等近期和远期并发症，无法在临床大规模使用。

专访精粹：真实世界中，如何实现糖尿病的持续缓解?

尽管关于糖尿病缓解，学界仍然存在不同的声音，但更多的还是对糖尿病缓解的期待。糖尿病缓解有什么样的意义，如何才能实现糖尿病缓解并持续保持？围绕学者们关心的糖尿病缓解问题，《国际糖尿病》在大会现场特别专访了Roy Taylor教授。

《国际糖尿病》：近年来，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，2型糖尿病经过干预后可以得到缓解，患者可以避免长期服药。具体什么是2型糖尿病缓解？又有什么意义呢？

Roy Taylor教授：美国糖尿病协会（ADA）发布的《2021共识报告：缓解2型糖尿病的定义和解释》，将停用降糖药物至少3个月，HbA1c＜6.5%作为T2DM缓解的诊断标准。从定义上来看，糖尿病缓解需要满足2个条件，即HbA1c＜6.5%，停用降糖药物3个月。糖尿病缓解颠覆了既往人们对糖尿病的认知——糖尿病是不断进展的终生疾病，这为人们带来了希望的曙光，对糖尿病患者而言更是意义非凡！

《国际糖尿病》：根据您的经验和研究，2型糖尿病的缓解机制是什么？有哪些方法可以缓解2型糖尿病？

Roy Taylor教授：2型糖尿病的缓解机制一直是我非常感兴趣的话题。从20世纪80年代，甚至更早，我就关注研究2型糖尿病的病因，我们逐渐发现胰岛素抵抗和敏感性降低是其重要的机制，并发现可以用MRI进行证明。当机体无法将摄入的葡萄糖转化为糖原进行储存时，多余的葡萄糖往往会转移至肝脏并以脂肪的形式储存，导致肝脏脂肪含量蓄积。而肝脏脂肪含量直接决定了胰岛素抵抗的程度，那么这一情况是否可以逆转呢？
而不少减重手术相关的研究成果着实令人备受鼓舞！为此，我提出了双循环假说，该假说认为能量过剩是所有2型糖尿病患者发病的共同机制，限制热能去除多余的脂肪负荷，纠正能量失衡可逆转肝脏和胰岛两个恶性循环，同时改善肥胖和T2DM，使得T2DM得到缓解。DiRECT研究也验证了这一假说——T2DM缓解率与减重幅度密切相关。DiRECT研究既往发布的1年和2年的随访中饮食及生活干预组分别有46%和36%的患者达到糖尿病缓解，而在最新5年的随访中，仍有13%的患者处于缓解状态。而ReTUNE研究也证实减重可以诱导非肥胖人群通过减重实现糖尿病缓解，这对于中国人群来说是极好的消息！这一研究进一步让我们了解了如何有效地实现糖尿病缓解，尽管有难度，但是也很有希望！

《国际糖尿病》：您是否可以与我们分享一些证据，表明强化的生活方式干预可以帮助2型糖尿病患者实现缓解？

Roy Taylor教授：首先，我想强调一下强化的生活方式干预，研究已经证明仅通过饮食管理就能减重进而就实现2型糖尿病缓解。需要注意的是，不建议在减重的同时增加运动量，建议先进行减重，后增加锻炼，分阶段进行。一是，分阶段进行饮食控制减重、增加运动量，患者的体验感更好，提高其依从性。二是，若同时进行饮食控制、增加运动量，人们会不自觉的补偿性进食。DiRECT研究的5年随访数据也说明了这一点，部分2型糖尿病患者实现了6.1kg并持续保持缓解状态。而我管理的患者中，保持糖尿病缓解状态最长的已经达到18年了，这些证据非常有说服力。不仅如此，DiRECT研究的5年随访数据不仅证实了血糖的改善，更提高了患者的生活质量。这些有力的证据确凿地证实了只要保持体重减轻，缓解就会持续存在，只不过需要帮助人们保持体重减轻。

结语

目前我国T2DM呈高发趋势，患者承受着身体、心理、经济等多方面的压力，若能促进糖尿病缓解，对于患者及其家庭，乃至整个社会的意义重大。

参考文献

1.Captieux M wt al.PLOS Medicine 2020;17:e1003396

2.Riddle MC et al. Diabetes Care 2021;44:2438-2444

3.GRADE Study Research Group; N Engl J Med. 2022 Sep 22;387(12):1063-1074.

4.Look AHEAD Research Group. N Engl J Med. 2013 Jul 11;369(2):145-54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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